特朗普总统在访日期间与明仁天皇的会见是由日本政府的外交礼仪而决定的。
日本外务省把外国要人(包括外国国家元首、政府首脑、高级官员、高级军官、中央银行总裁、国际机构代表、执政党领导人、重要经济人物、有时候甚至还包括反政府组织代表)的访问分为“正式访问”和“非正式访问两种”,正式访问在日本国内发生的费用(住宿、移动、通讯、警卫等)全部由日本政府负担,非正式访问的这部分费用由客人自己负担。
日本政府对正式访问客人的接待分为五等:
第一等是“国宾”,这一等级的对象包括国王、总统、国家主席这些国家元首。待遇是住迎宾馆、举行欢迎仪式、和天皇会见之后由天皇在宫中举行晚餐会招待、和首相会谈、首相设宴接待。
(国宾、公宾住的迎宾馆)
第二等是“公宾”,这一等级的对象包括总统,皇太子、王族、总理、副总统等人。待遇是住迎宾馆、举行欢迎仪式、和天皇会见之后由天皇在宫中举行午餐会招待、和首相会谈、首相设宴接待。
第三等是“公式实务来访宾客”,这一等级的对象也是国宾或者公宾规格的那些人,但是因有公务的来访。待遇是住酒店、和天皇会见、但天皇是否设午餐会招待看情况而定、和首相会谈,首相设宴接待。
(大格格伊万卡和特朗普先后下榻的帝国大酒店)
第四等是“实务访问宾客”,这一等级的对象是国家元首、首相和王族,待遇是住酒店,是否和天皇见面看情况而定、天皇不举行招待会、和首相会谈、首相设宴接待。
最后一个等级是“外务省宾客”,对象一般是外国政府的部长级客人。和日本外务大臣会谈,由外务大臣设宴接待。
国宾和公宾的对象其实没有很大区分。日本政府基本上对一个国家十年只给一次国宾待遇,对同一人物十年只给一次国宾待遇。
(2014年4月访日的奥巴马是国宾,所以天皇设晚宴招待)
可能出于不少人的意料,这次收到了日本最高规格接待的特朗普总统其实既不是国宾也不是公宾,而是作为第三等级的“公式实务来访宾客”来访的,这是因为2014年4月奥巴马已经作为日本政府的国宾访问过了,日本下一次接待来自美国的国宾只能在2024年4月之后,而特朗普肯定不愿意等级低于他最不喜欢的奥巴马,正好他这次历访亚洲是有事而来,要去越南参加亚太经合组织峰会,再到菲律宾参加东盟峰会。割草打兔子捎带着去日本、韩国和中国谈一下朝鲜问题和贸易问题,所以就成了日本政府的“公式实务来访宾客”。
(特朗普的车队到了帝国酒店)
这次特朗普没有住进迎宾馆,只住帝国酒店,日本政府也没有举行正式欢迎仪式,天皇也没有留他吃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为了安慰特朗普,安倍把和特朗普的会谈放在迎宾馆举行,而且在会谈前,还举行了不演奏国歌,光有仪仗队的欢迎仪式,好歹表个心意。
(安倍在迎宾馆为特朗普搞了半个欢迎仪式)
和天皇会面是接待这个级别客人的规格,所以安排了特朗普和明仁天皇会面。
2009年中国国家副主席在作为“实务访问宾客”访问日本时在会见天皇问题上被宫内厅以“没有提前一个月预约”为理由作梗刁难,使得日本外务省很为难,结果当时执政的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一声大喝:“又不是没有过不到一个月的先例,再说,没有先例做一个就是,日中关系是很重要的”,于是问题就解决了。
现行《日本国宪法》第一条开宗明义写道:“天皇是日本国的象征,是日本国民整体的象征。” 日本著名学者、前东京大学教授中村元在《东方民族的思维方法》一书中写道:“ 不管是把天皇与国家当作一回事,还是把天皇解释为国民团结的象征,天皇制是日本所特有的制度,我们必须注意这种制度是不见于其他民族之中的。” 由于天皇和天皇制的特殊性,因此但凡外国元首访日,作为一种礼仪,都会被安排会见天皇,如同对访问国的国旗、国歌等国家象征物表示尊敬。
著名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斯·本尼迪克特在《菊花与刀》中写道,“曾经在日本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比侮辱和赤裸裸地攻击天皇更容易激起日本人的仇恨和煽起他们的敌意了”。美国著名的“日本通”、前美国驻日大使埃德温·O·赖肖尔和马里厄斯·B·詹森在其合撰的《当今日本人——变化及其连续性》中写道:“人们对天皇家族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尊敬。在现代社会之前,没有一个人对于一切合法的政治权威归根到底来自天皇家系这一观念进行过挑战。” 虽然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根据驻日盟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指令,昭和天皇裕仁于1946年元旦发表了《振兴国运之诏书》,声明自己是人而不是神,因而使该诏书以“人间宣言”闻名,但天皇在日本人民心目中依然享有崇高地位。
1945年12月,日本舆论调查研究所曾就是否保留天皇制进行了一项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中支持保留天皇制的为91.3%,但认为原封不动保留战前天皇制的,仅占15.9%;主张成为政治之外的道义中心的,占45.3%;主张仿效英国建立新的天皇制的,占28.4%。反对天皇制的,仅占8.7%。正如本尼迪克特所言:“纵然日本战败,所有的日本人仍会继续尊崇天皇。”
1989年1月7日昭和天皇去世后,《朝日新闻》进行的舆论调查显示,受访者中,认为“应该强化天皇的权威”为4%;认为“天皇当如同现在这样是一种象征”为83%;认为“应该废除天皇制”为10%。作其他解答和不解答为3%。根据1997年4月的调查,解答上述问题的百分率分别是6%、82%、8%、4%。之后的调查也是近乎相同的百分比。近几十年,日本就天皇制共进行五次同样的问卷调查,提出同样的问题,所占比率分别是4-6%、82-84%、7-10%。也就是说,无论是对昭和天皇还是对明仁天皇,国民一视同仁,对象征天皇制的支持率始终维持在82%-84%,相当稳定。
对天皇的态度折射出对日本的态度。值得注意的是,奥巴马会见天皇时行了九十度鞠躬礼(日本人表示敬意的鞠躬有三种规格,90度鞠躬是最高规格),但特朗普只是和明仁天皇握手致意,没有行鞠躬礼,这种差别所传递的信息,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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